当天夜里,我早早睡下,这样我才能尽快入梦,去到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。
在那,我不是一个瞎子。
虚空中,我用手中的笔划出一道符印,待它与周遭的浓雾一同破开后,一扇大门赫然出现在我面前。
伸手推开那扇紧闭的门,我即刻置身在一座宏伟的城池外。
此刻,高悬在城头绵延百里的红灯笼,与数只乘风飞扬的孔明灯正交相辉映,宛如一幅气势恢弘的巨幕在我眼前展开。
作为信使,我还拥有虚实可随意念转换的特殊能力。
低头扫了眼书信上的地址,我抬手一挥,文字瞬间便似注入了灵魂般,开始挣扎着从纸上跃起。
它们在抖动身体的同时,展开了一双双黑色的翼。
字灵很快汇集成群,它们环绕着我飞舞几圈后,便直冲云霄,只剩飞砂残叶陡然翻滚入云。
在字灵的指引下,我很快便找到了小女孩信上那位相公的宅子。
这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院,院外粉墙环护,绿柳周垂,三间垂花门楼,四面抄手游廊。
即便入夜,这里依旧星火通明,携礼拜访之人更是络绎不绝,看来宅院的主人家有喜事。
而我身旁不远处,还聚着一些看热闹的百姓,从他们地交谈中,我已知晓了大概。
这座宅院的主人是新晋的金科探花,近年来少有的洪雅才俊。在他衣锦荣归的途中,因解救知府千金,两人互生情愫,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,此事也在当地被传为佳话。
对于这样的说法,我心存疑惑。
此时,一名妇人正笑盈盈地从我身旁经过,她怀中抱着的奶娃娃脚腕处挂了一串小铃铛。
清脆的叮铃让我有些恍惚。
我心想,这时的小女孩在哪里,便催动字灵再次扇动双翼,我在历经几次辗转后,才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旧宅——柳宅。
毫不费力地钻进宅院,我穿过垂花门漫步在游廊上,打量着这里的一切。这间宅院内外虽有翻修过的痕迹,却无法掩盖主人的落魄。
“放心吧,我这就送过去。”
我循声望去,是一名青衫素衣的丫鬟,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药,穿过庭院往正房走去。
一路随她来到正房,我见到了屋内的柳老爷和柳夫人。
柳夫人因难以承受丧女之痛,已卧床数月药石无医。
毕竟,爱女在临死前砸碎镯子时那灰败的双眼,她永远也忘不了。
她的爱女柳芸真,就是小女孩的前生,她本温贤知理,可自从遇见那个男人后,一切都变了。
男人以镯子为信物,哄骗她私定终身,并许诺在他金榜高中后回来迎娶她,谁知他转头便与知府千金共结连理。
她郁郁寡欢,便那样走了。
鬼使神差,我来到她的房间。
外面起了风,窗前的竹帘被吹得瑟瑟作响,我卷起竹帘朝外望去,萧萧夜色,明月正当时。
原本散开的字灵,忽然乘风而入,它们依循柳芸真在房内留下的执念与残影,开始幻化遁形,将她生前的幕幕光景绘成了流淌的水墨画,在我眼前徐徐展开。
是她坐在妆台前,静化红妆等郎归的模样;亦是她来到书案旁,提笔落墨诉说思念的身影。
又一阵风来,掀起了她桌案上的书页,我看到其间有她当时留下的一行亲笔题记:爱你,是最美的修行。
字灵在不断幻化的同时,也在吞噬她的“执念”,我细细品味,感受她爱得浓烈,恨也浓烈。
这,应该是她的第一世。
她死后,虽未喝下孟婆汤,但记忆似有缺失。
她只记得男人会同她完婚的承诺,却忘记男人早已另娶,不要她了。
我离开旧宅,再次来到了金科探花的府邸。
男人不在府内,我便去了他的书房。
房内的陈设十分风雅考究,墙壁上除了挂有名家真迹外,还有皇上御赐的折扇。
男人凭借知府的势力,在官场可谓是平步青云,前途无量。
想到柳芸真的死,我不胜唏嘘。
此刻,他的心中,是否还留有她半分?
书房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,我听到一名略显呱噪的女子开口说:“小姐对姑爷可真好,这么晚了还亲自给他送夜宵。”
“你懂什么。”知府千金轻喝一声。
“小姐教训的是,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,”丫鬟继续说,“小姐这番有喜了,万不可过分操劳。”
我听着二人的对话,只觉格外讽刺,于是在她们进入书房前,我将书信放在了男人的书案上。
接下来所发生的事,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,书信成了知府千金挥之不去的噩梦,她开始疯狂的猜忌。
最终,那个风光无两的金科探花,成了忘恩负义的男人,被世人口诛笔伐。
梦的最后,我看到男人失去依仗,也丢了官职,他变得落魄潦倒,死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巷深处……
看着他满脸的泪痕,我顿感厌恶,冷冷地嘲笑他的薄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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